《85mm》第十二張相片：醉與底片

 

Oria邊喝邊笑，眼神逐漸有些迷離。

她一開始還能清楚地數出自己喝了第幾杯，後來卻開始語速放慢，眼神像是被酒的甜味泡軟了一樣，身軀懶洋洋地倚在沙發背上，偶爾還會笑出聲，像是想到什麼好笑的事。

Vera就坐在她身邊，沒有出聲，沒有阻止，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她的眼神溫柔得像一層薄霧，落在 Oria 身上的每一個動作都像是被輕輕記錄進某段無聲的影像裡。

「這酒……真的好好喝喔。」
Oria抿了一口，又迅速補了一小口，像是要證明自己說的是真的。

接著轉頭看向 Vera，眼神裡帶著點紅潤的酒意和明亮的期待。

「Phi，要不要也喝一點？」

她眨著眼，聲音黏黏地開口問。

Vera沒有立刻回答，只是看了她一眼，然後輕輕搖頭，語氣平靜。

「我很容易醉。」

聽到這句話，Oria愣了一下。

接著，她忽然直視著 Vera 的眼睛。

通紅的臉蛋，但眼神格外清澈，像她平常工作時在相機後面，對著 Vera 說這樣很好或再側一點時的那種專注。

「那太好了。」

「我想看 Phi 喝醉的樣子。」

Oria幾乎是毫不掩飾地說了這句，語氣裡沒有鬧著玩的調調，而是那種真正想看與真正在意的神情。

那是一句再簡單不過的話，可是配上那雙酒意浮動、像彈珠一樣的眼睛時，竟讓Vera呼吸輕輕亂了節奏。

她好難拒絕。

Vera甚至有那麼一瞬間，幾乎就要說好。

只是那句話，在嘴邊轉了一圈，又被她硬生生地壓了下去。

「不好。」

「我醉了，我怎麼照顧你。」

Vera低下眼，避開那雙太容易讓人答應的眼睛。

酒意繼續爬上Oria的臉頰。

她的語氣愈來愈輕，眼神也逐漸漂浮。

「好吧……那下次換我照顧P'Vera 。」

她低聲呢喃，身體慢慢滑進沙發的角落。

Oria還在說話 。

「P'Vera 真的……真的很好看……這世界真不公平。」

「P'Vera 的爸爸媽媽都很好看吧……｣

她眨著眼，像是有點委屈似的嘟著嘴，語氣裡帶著醉後的坦率與崇拜的撒嬌。

「Nong才好看，平常不講話酷酷的……｣

「現在這樣很可愛。」

Vera坐在她旁邊，微微側過頭看著她，忍不住彎了彎嘴角。

Oria像是沒聽懂似的眨了眨眼，或者只是反應慢了半拍。

歪著頭，笑得傻傻的。

「真的嗎……？」

Vera看著她，沒有再說話，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

「 P'Vera 你好像在晃……」

喝醉的人又笑了一下，臉埋進手臂裡，繼續說話。

「我是不是醉了？」

「不過我不會亂來的……」

「什麼是亂來？」

Oria吸了口氣，像是在努力想清楚答案。

「嗯……例如，看 P'Vera 很漂亮就求婚之類的。」

她說完自己都笑了起來，聲音黏黏地貼著空氣。

「開玩笑的啦……」

「P'Vera這麼多人告白了……不缺我一個……」

她說得模模糊糊，聲音卻又特別誠懇，像是醉意拉扯著心底某句平常不敢說出口的話。

Vera看著她，眼神忽然柔了下來。

當她聽到不缺她一個的時候。

Vera想說點什麼。

「我之所以找 N'Oria 當我的攝影師……」

「是因為——妳小時候……」

但話還沒說完，Oria就這麼倒在她懷裡睡著了，臉頰微紅，呼吸均勻，嘴巴還微微張開。

Vera 忍不住笑出來，輕輕伸出手，指腹落在 Oria 的唇邊，感受到那柔軟溫熱的一點濕潤。

她的視線停留在那唇上好一會兒，又慢慢移到她額前些微凌亂的髮絲，那頭金髮被酒氣揉亂，卻亂得那麼自然，像是連凌亂都被偏愛著。

明明只是睡著而已，卻漂亮得叫人移不開目光。

是該說漂亮，還是帥氣。

那乾淨得過分的少年感，不需要任何姿態，就讓人忍不住看。

她輕輕地拿起手機，像是怕吵醒她似的，動作極輕極慢。

對準懷裡那張微紅、嘴巴微微張開的睡臉，稍微調整了一下角度。

她按下手機的快門。

心跳驟然加速 。

她明明沒有喝酒，卻突然感到一股近乎衝動的躁熱。

她想吻上去。

她低頭。

先是靠近一點，再靠近一點。

近到能感受到 Oria 的呼吸輕輕貼上來，溫熱而柔軟。

那股帶著果香的酒味，還停留在她的唇邊，甜得讓人分不清是醉還是心動。

她慢慢地、幾乎用整個身體去壓抑那個吻裡所有的情緒，才讓它不至於真的落得太深。

那個吻，幾乎不存在。

像一場夢，像一張她不敢沖洗、也永遠不打算沖洗的底片。

當她還沒完全從那個吻裡回過神，一道輕巧的腳步聲便從走廊方向傳來。

Nugget。

牠慢悠悠地跑了過來，像是嗅到了什麼不屬於牠的氣味，停在沙發邊，仰頭看著 Vera。

和平常不一樣，黃金獵犬用一種格外正經的眼神盯著她。
像是在審視自己的主人。

：妳剛剛對我以外的人做了什麼？汪

Vera失笑，一手還輕輕撫著 Oria 的頭髮，另一手伸出去揉了揉 Nugget 的耳朵。

「怎麼啦？吃醋了？」

Nugget沒有回應，尾巴也沒搖，只是依然睜著那雙圓滾滾的眼睛，像在等一個解釋。

那眼神太像 Oria 剛剛喝醉看著她時的樣子，讓 Vera 忍不住心虛了半秒。

「我又沒說要不養你了……」

她低聲說著，彎下身，把下巴輕輕靠在 Oria 的頭頂，手指仍撫著那柔軟的髮絲，慢慢地，沒由來地溫柔。

Oria 的臉剛好埋在她的頸窩，呼吸輕輕打在鎖骨邊，像是在熟睡中撒嬌。

Nugget站在一旁，看了她們一會兒，又蹭了蹭 Vera 的腳踝，像是在等她分一點注意力過去。

一手，是 Oria。
一手，是 Nugget。

一個在她懷裡睡得安穩，一個在她腳邊安靜守著。

Vera低下眼，輕聲嘆了口氣。

她看著懷裡的 Oria，蹭著她的頸窩不肯離開，睡得全然沒有防備。

如果可以的話，這一隻……。

她也想養。

放在心上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