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nseen》Orm kornnaphat
天邊堆著一層厚重的雲，灰白得像是積壓了太久的情緒，終於要崩潰。
細細的雨絲開始落下，帶著浮躁又濕熱的氣味，打在地面上，不見涼意，只有更惹人煩躁的悶濕。
空氣裡彷彿也混著一種無聲的嘆息，讓人無處可逃。
Orm一個人坐在靠窗的位子，面前的冰咖啡已經融掉一半，杯身氤氳著一層薄霧。
這間咖啡館，是前幾天Ling順口提過的。
於是Orm記住了，今天特地繞了過來。
她靜靜地撫著手中的杯緣，手機螢幕忽然亮起，是一則熟悉的訊息。
“姐姐，今天去約會了。”
“NOrm今天也和朋友去放鬆吧。”
語氣輕描淡寫，像是隨手說出的日常。
沒有任何修飾，也沒有特別要隱藏的意思。
Orm盯著訊息看了很久，手指輕輕滑過螢幕，卻什麼也沒有回。
她知道，這是彼此難得的假日。
也知道，那個已經陪伴Ling很久很久的人，現在也陪著她。
Orm慢慢將手機放在桌面上，低下頭，讓額前的碎髮遮住了眼神。
喜歡Ling的人太多了。
她不怕別人眼裡有她。
她只怕，她的眼裡有別人。
窗外的人潮熙熙攘攘，像是一條永不停止的河流。
而Orm，只能靜靜坐在岸邊，看著自己永遠無法抵達的彼岸。
她不是沒努力過。
從最初的相遇，到後來的熟悉，她陪Ling走過了每一個節日，一起跨過新年的倒數，幾乎每天都見面，每一次，都是她先開口，每一次，都是她先靠近。
Ling所有小習慣，她都一清二楚。
旁人可能永遠不會注意到的細節，她一點一滴，放進了心裡。
是她不行嗎？
明明是她陪Ling走過最多普通又熾熱的日子，明明最懂Ling的人是她。
可最後，能站在Ling身邊的人，卻不是她。
世界很大。大到可以容納千萬個故事，千萬種可能。
可Orm總覺得，自己心裡的瓶子很小。小到裝不下遠方，小到裝不下未來。
她的瓶子裡，只裝得下一個人。
只有Ling。
從頭到尾，從第一次見面的那一刻起。
她的世界，就只剩下這一個名字了。
好奇怪。
Lingorm已經在亞洲數個國家開了這麼多見面會了。
好多國際的粉絲，來自不同國度的愛，像潮水一樣湧向她們。
Orm曾經以為，這樣的愛，能夠包裹住她們，像一座無形的城堡。
堅固、炙熱、永不傾塌。
她也真的這麼相信過。
在舞台上，在回應粉絲的每一次笑容裡，她總能感覺到世界的愛都圍繞在她們倆身邊。
世界是繞著她們轉的。
可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哪裡開始裂開了縫隙。也許，是從Ling輕描淡寫地說出那幾句話開始的。
她連吃醋的資格都沒有。
只能拿著手機，像個可笑的局外人一樣盯著那幾個字發呆。
Orm 打開X、Instagram 、TikTok 。
好奇怪。
明明世界都在為她們沸騰著。
可是，怎麼一瞬間。
她像是別人。
Orm輕輕地閉上眼。
該死的。
Orm抬起頭，因為她不想讓妝花了。
至少，不想在這間Ling曾經提過的咖啡館裡，讓自己看起來那麼可笑。
她姐姐真的遲鈍到，沒有發現她的心意嗎？
不可能。
她不相信。
Orm清楚得很。
她們曾經聊過理想型。
那時候，Ling只笑著說。
「NOrm一定會遇到很多很棒的人。」
Orm也笑了，回了句「先別離開我呀。」
可是她沒說。
在五年前，在第一次遇見Ling的那一瞬間，她就已經知道，自己這一輩子認為最棒的人是誰了。
她知道的。
這樣的回覆，這樣的輕描淡寫，明明白白，就是變相的拒絕。
而後來，姐姐私下又問了她一個問題。
「如果NOrm心上人被很多人喜歡還有追求，會怎麼辦？」
那時候的Ling，語氣很輕，但眼神卻異常認真。
Orm是演員，她看得懂。
面對那樣遲疑的年上，Orm沒有給出任何猶豫，只有堅定。
「無論再多人喜歡她，Orm 都不會擔心。」
「Orm不怕別人眼裡有她。」
「Orm只怕，她的眼裡有別人。」
「如果是這樣......那 Orm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如今，最害怕的事，真的發生了。
她姐姐的眼裡，已經有別人了。
她曾經相信，只要時間夠長，就能融化Ling。
只要自己一直在，她總有一天會回頭，看見自己。
Orm 願意等。
她從來不怕等她。
從第一天起，她就告訴自己，可以慢慢來。
可以等到Ling累了，倦了，最先陪伴在Ling 身邊的就是她。
而，原來，自己一直在等的人。
早就已經在等別人了。
沒有把她放到伴侶的考量裡，沒關係。
Orm可以忍受。
可以一個人，走完兩個人的路。
她還是忍不住去思考。
Ling真的真的，連心動一次都沒有嗎。
可不可以在她心上，留下一個特別的位置。
倘若那顆心裡，早就裝滿了別人，那她所有的等待，所有的愛，就全都成了笑話。
這才是最疼的地方。
不是被放棄。是從頭到尾，根本不曾被選擇。
那個人，憑什麼。
憑出現得早嗎？
憑他是男人嗎？
憑社會會給那樣的關係祝福嗎？
Orm手指深深扣緊膝蓋上的布料，指節發白。
他有她好嗎。
最常牽著Ling的手的人，在所有歡笑與崩潰的夜晚，擁抱過Ling最多次的人，
一定是她。
憑什麼。
憑什麼最後，留下來的不是她？
憑什麼，站在Ling身邊的人，可以不是她？
心口有什麼地方一點一點地碎了。
碎得乾脆，碎得安靜。
沒有聲音，沒有劇烈的疼痛，只是一寸一寸地，慢慢塌陷。
有一滴眼淚，悄無聲息地落進咖啡裡。
苦得讓人幾乎咽不下去。
她只是輕輕放下杯子，起身，又點了一杯新的咖啡。
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
喝完後，她靜靜地離開了咖啡館。
曼谷的小雨還在下。
細細的，輕輕的，像是天空也不忍心把悲傷說得太大聲。
Orm走出咖啡館，沒有撐傘。
雨絲打在臉上，順著額角滑落，分不清是雨還是淚。
她站在街角，靜靜地抬頭看了一眼渾濁的天空。
像是找不到方向，又像是什麼方向都已經無所謂了。
口袋裡的手機震了一下。
是新的訊息。
她沒有拿出來看。
不重要了。
世界那麼大，大到Ling可以在任何地方，遇見想要的人，擁抱想要的人。
而她，只能在無數個擁擠的街角。
學會一個人收起所有愛意。
學會，一個人走。
雨水順著髮梢滴落，打在腳邊積水的水窪裡，沒有聲音。
Orm低下頭，慢慢地笑了一下。
笑得好輕，好輕。
她是演員。
所以應該感到慶幸才對。
演技又更上一層樓了。
每一天，都活在電影裡面。
每一天，都活在小說裡面。
每一天，都活在MV的假象裡面。
她認得這種感覺。
這世界，本來就是一場無休止的真人秀。
悲傷的人，只是為了讓節目更精彩。
實在難以避免。
她早就該學會的。
在這場世界的遊戲裡，爭取一點點，連名字都沒有的、微不足道的存在感。
連續劇演久了，誰還分得清什麼是真，什麼是假？
雨水打濕了她的肩膀。
Orm輕輕抬頭，看著空無一人的街道。
然後，她收起所有的眼淚，
安安靜靜地，走進無盡的雨裡。
沒有劇本。
也沒有觀眾。
這一次，她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一個角色。
她看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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