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mm》第二十三張相片：命定

 

Vera依然正常出席各種商務活動。

記者會、品牌代言、慈善晚宴，一如往常的流程。

熟練的微笑、得體的眼神、控制得剛剛好的情緒節奏。

雖然也有粉絲發現 Oria 已經有一陣子沒出現在她身邊了，但對大家來說，這根本不重要。

反正一切只是回到從前那個人來人往、專業至上的Vera模式。

一樣的招牌笑容，一樣精準的站位和手勢。

直到今天，她在人群中，突然瞥見了一個身影。

一位高挑、戴著鴨舌帽的女子。

只是一眼，就讓她的視線被拉了過去。

那雙腿的線條，那個肩膀的比例，還有那張唇。

在台下的喧囂與閃光燈之間，有那麼一瞬間，她幾乎確信那是 Oria。

但人群太密，她無法確認。

攝影燈反射在玻璃上，將影像折射成碎片，那張臉始終模糊得抓不住。

她的心跳卻忽然亂了一拍。

但也只是一拍。

因為下一秒，主持人叫了她的名字。

Vera迅速轉回台上，擠出一個標準的微笑。

呼，還好。

她平常就偶爾會在台上斷線幾秒鐘，大家早已習慣。

這次，也只是一次失焦而已。

她告訴自己。

但她知道，那不是觀眾眼中的 Vera 失焦，那是她的世界，剛才，在光影交錯之間，閃過了一個輪廓。

那個輪廓，是她的光。

但下一眼，那抹身影，Vera卻再也望不到了。

因為放眼望去，全是粉絲舉起的手牌、相機和閃爍不停的快門燈。

視線裡擠滿了人，像一張無法對焦的畫布。

而此刻的Oria，第一次，站在粉絲群裡。

她把自己擠進這個平常從不會出現的位置，背著相機，低帽簷壓得很低。

她從未如此真切地體會，這些人每次為了拍到 Vera，要忍受多少擁擠與視角受限，還要搶位置、預判走位。

的確是會影響拍攝的。

她終於明白，他們的不易。

但當她在人群縫隙裡，再一次看見 Vera的那一刻，

心臟還是像被重啟了一樣，狠狠地跳動起來。

那種感覺，不是理智的，而是身體最老實的反應。

喜歡一個人，真的會讓整個人發燙。

她舉起相機，拍下一張又一張 Vera站在舞台上的模樣。

她從來沒有這樣的距離看過她。

有那麼幾次，只要 Vera的視線好像對上了自己的鏡頭。

Oria就會下意識地將相機移開，心跳像是被抓包。

雖然她知道 Vera應該不會真的認得出來，但她還是有點慌。

她發現，今天的 Vera 好像不太專注。

眼神會斷線，微笑會慢一拍。

像是她的心也在找一個不確定是否出現的人。

這種感覺很奇妙。

她們彼此都還沒看到對方，卻已經，互相感覺到了。

活動進行得比預期還快，眨眼間已經到了最後一個環節，互動遊戲環節。

主持人在台上高聲宣布。

「接下來，我們要從現場觀眾中抽出一位幸運兒，上台參加遊戲，還有機會跟 Vera 一起合照喔！」

會場瞬間熱鬧起來，粉絲們紛紛掏出票根，滿場交頭接耳、興奮騷動。

此時Oria身後忽然傳來一個熟得不能再熟的聲音。

「Oiiii——Oria，你怎麼會在這裡啦！！」

Oria嚇了一跳，轉頭一看，光正站在人群中，雙手抱胸，一臉震驚又興奮地看著她。

「呃，我就……路過啊！」

她語氣明顯心虛，帽簷壓得更低了些，像想把整張臉藏進去。

「騙人！妳昨天才發牽手照欸，還說路過。」

「你不要逼我掐死你。」

光眼睛瞇起來，立刻戳破她的謊言。

「喂喂喂喂——小聲點啦！」

Oria瞬間炸開，小聲吶喊著猛拍光的手臂，像極了被戳破秘密的小孩。

「哼～還以為 OR 大大妳徹底棄坑了呢，結果在這裡當潛水員。」

光翻了個白眼，滿臉嫌棄地接著說。

「沒有啦……」

Oria尷尬地笑了笑。

光語氣忽然收斂了一點。

「一切都還好嗎？」

她沒有多說，但 Oria知道她問的是什麼。

「嗯，都沒事了。」

Oria點點頭，語氣平靜。

光拍了拍她的肩，笑容又浮了上來。

「那就好。」

「欸，注意一下票喔，等等要抽人了。」

Oria一愣，低頭看了看手裡的票根。

她抬起頭，望向滿場熙熙攘攘的人群。

前排、中排、側邊，所有人都在舉著手、喊著 Vera 的名字，眼睛閃著光。

Oria低頭盯著票上的號碼看了幾秒。

她不是一個相信僥倖的人，也從不覺得自己是特別的那個。

現場這麼多人，票根這麼多，怎麼可能抽到自己？

但當她再抬起頭，望向舞台上那個熟悉的身影時，心臟卻輕輕震了一下。

她忽然想起，他們竟然從未有過一張真正的合照。

沒有自拍，沒有舞台下的並肩照片，只有她拍她的無數瞬間。

她低聲笑了一下，像是在笑自己的天真。

但眼神，還是忍不住望向了台上。

她知道，她在期待。

就在同時，Vera忽然轉過頭，朝她這個方向看來。

視線穿越一整片閃爍不止的相機與手幅，毫無預警地，落在她身上。

Oria怔住了。

她也抬起頭，直直地看著台上的 Vera。

兩個人在人潮之中，在無數交錯的目光中，精準地找到了彼此。

像是第一次，在那家酒吧，燈光混亂、音樂喧囂時，Oria抬起頭，剛好看見站在人群對面的 Vera。

現在也是。

她眼眶忽然發熱，像是什麼柔軟的東西在心底緩慢地融化。

她想起光曾經說過的一句話。

「你在看一個人的時候，那個人，也剛好在看你。」

「很像命運的感覺。」

而這一刻，命運沒有躲開。

它就這樣，被她們彼此對望，定格在了人海裡。

「我們來揭曉今天的幸運觀眾啦——」

主持人的聲音高高揚起，像是一顆即將點燃的煙火。

「中獎的是——L區。」

Oria猛地低頭看自己的票。

是L區。

「第5排……」

是第5排。

「27號！」

是11號。

那瞬間，就像有人把她從高處推了下去。

明明是同一區、同一排、卻還是錯過。

Oria瞬間怔住了。

嘴角微微抿著，連呼吸都安靜下來。

而旁邊的光忽然驚呼。 

「天啊!是我，Oria我中了!」

「真的假的？」

Oria猛然抬起頭。

「27號，我啊。」

光揚了揚手上的票。

光撇嘴，直接把票塞進她的手裡。

「你去。」

「……什麼意思？」

光看著她，語氣忽然安靜下來，卻不失那種熟人式的率性直白。

「我是追星沒錯，但你是嗎?」

Oria呆了一秒。

那張票在掌心發燙，她的心卻跳得更響。

「你是追星嗎？」

「不是。」

Oria抿了抿唇，眼眶微酸，但聲音卻出奇地穩。

她深吸一口氣，視線筆直地望向舞台。

聚光燈下，Vera正朝著觀眾席溫柔地微笑，像所有從前一樣，標準又完美。

但Oria知道，她看的是不同的東西。

她不是在看一位明星，而是在看一個她從沒放下的人。

她眼神銳利又深情，像是攝影師對準焦距的那一瞬。

再也沒有猶豫。

「不是，我不是在追星。」

「我在追她。」

她低聲說，語氣清晰得像是在對命運宣告。

然後她握緊那張票。

指節泛白，卻連眉都沒皺一下。

像是即便人群再嘈雜，光再晃動，她也會走直這條線。

於是她邁開腳步，一步步朝舞台走去。